段元棋把机票订在傍晚,天气晴好的冬日,劳德代尔堡的天穹是从云层开始一点点渐染的粉紫色。www.wangranwx.com

    季枝宜为宋凭没有一起走进休息室而舒了口气。后者买了相近时间起飞的航班,临到安检却又目光一转,像是碰到了什么人似的,从通道里折返了回去。

    “爷爷说会叫司机来接我们,可能得去汉普顿住了。”

    还有半小时登机,段元棋突然收到一条祖父发来的信息,有些无奈地把手机递给了季枝宜。

    他们原本计划先在plaza住上几天,季枝宜先前的几次纽约之行都被段景卿限制在机场与酒店之间,根本没有心情也没有机会去真正游览或体验。

    段元棋提前一周做好了计划,此刻却忽地被一行简短的指令打乱了,他不怎么高兴地沉下脸,用指尖叩了叩桌面,末了叹了口气说:“来不及的话我们就在附近逛逛,汉普顿的海岸线也很漂亮。”

    “在佛罗里达看海,去了纽约还是看海吗?”

    季枝宜坏心眼地逗段元棋,倒也没什么计划被打乱后的可惜,他本就是为了去找一个答案,真要说起来,此刻他们谈论的,才是无关紧要的事。

    南方的天气在这几日反常地回温,或许是机场的运营没有处理好,休息室里的温度有些高了,才进来不久,季枝宜就脱掉了外套。

    他穿了件宽领的毛衣,动作间不经意将领口往左侧拽了点,露出一小截锁骨,以及上面那小小一颗总是能够吸引段元棋注意的红痣。

    因为太喜欢吻这颗痣,它渐渐便成了段元棋眼中的一种符号,一道标志,一点靡丽的,爱欲的前兆。

    仅仅只是朝季枝宜的襟前瞥了一眼,他便不自觉地开始感到燥热。

    “听说纽约这几天可能会下雪。”

    季枝宜笑着将视线往下移,作出片刻停留,又缓慢地挪回了段元棋眼前。

    他将这句话的语气放得不像随意的陈述,而更接近于调情,带着极为旖旎的散漫,甜津津地在空气中留下余音。

    段元棋不甘示弱地去捉季枝宜的手腕,休息室里没有其他旅客进来,他便幼犬一样将对方的食指衔在了唇间,好不顽劣地留下了一圈浅淡的咬痕。

    “那等下了飞机,我会冷静一点的。”

    他说罢又玩不腻地托起季枝宜的手,慢悠悠让指尖从缝隙中穿过,等到终于交握,便像前几夜那样,带着暗示意味地,将它推到了季枝宜的胸口。

    “小元,等到了那里,我们就不是能够这么做的关系了。”

    季枝宜的爱有时效,同时也划定了界线,唯有劳德代尔堡是不受拘束的桃花源。

    他忧悒地将眉心蹙起来,先前的放任被克制与低迷所取代,似乎前夜的痴缠都成了错觉,不过是段元棋梦中绮丽肆意的妄想。

    “先生不在面前,所以我可以说此刻我最爱你。”

    “但我给不了你期限以外的保证,你明白吗,小元?”

    季枝宜委婉地暗示,手上的动作却强硬,不容抗拒地将段元棋紧扣的手指一根根掰开了。

    这趟航程尚未开始,后者的心便极速下坠,滋生出某种类似于过敏反应的懊恼,细细密密地带来痛感,像红肿的皮肤,叫人既想碰,又不敢去轻易触动。

    段元棋的神情随着季枝宜的举动慢慢冷了下来,任由对方握着手臂,将他的手搁回到正常的社交距离。

    他近乎审视地去盯季枝宜的脸,对方的心虚与愧疚根本没办法用疏离来掩饰,那双眼睛回避着将视线落得极低,掉在地毯上,被抓死了一般,怎么都没能再抬起来。

    “如果你想要的答案也在指引你放弃呢?”

    “……我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季枝宜大可以在此时谄媚地说自己会选择段元棋,但他犹豫了,像先前的无数个瞬间那样,开始怀疑自己对对方的所作所为,是否应当被定义成恶意的引诱。

    段景卿将他留在劳德代尔堡,一次次提醒,他所谓的爱与喜欢从本质上就是被错认的情感。

    可是季枝宜非但没去听,甚至还让段元棋也感染上了这样的‘恶疾’,在最青春的时刻沉湎于一位不相配的同性,为一副皮囊而痴缠。

    “季枝宜,徘徊不定只会让所有机会都从手中逃走。”

    段元棋看得出对方的迟疑,他并不介意留出更多的时间,说出口的话却不温柔,反而显得格外冷硬。

    这期间,季枝宜便始终枯白地沉默着,一言不发地低着头,将指尖在掌心越攥越紧。

    他良久才再度回看段元棋,后者便始终在一旁耐心地等待。

    伴随登机广播的响起,季枝宜终于松开已经被掐出痕迹的手掌,他像是在这十数分钟里下定了决心,深吸一口气,继而轻幽却坚定地答到:“如果是那样,请你教会我怎样平等地恋爱。”

    季枝宜不想坐享其成,去享受段元棋一直以来对自己的迷恋。

    或许关于他们的一切前序都是错误的,但他却希望对方的第一次的心动不会像自己一样,被定义成人生的偏差。

    段元棋年轻、纯粹、青涩、直白,拥有一切季枝宜在同样的时间里被段景卿规训与残忍扼杀的特质。

    他不想成为又一个刽子手,更不想变成一个一眼就能望尽一生的大人。

    季枝宜想要守护段元棋仍有些稚嫩的心,同样也想拯救记忆里近乎被约束到窒息的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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